散文丨范文君：吴萸满山时

吴萸满山时

文/范文君

(资料图片)

8月份，秋高气爽，满山的吴萸熟了，一窜窜壮实的小果挂满枝头，有的翠绿，有的金黄，有的紫红。我们兄弟姊妹没有落下“昊萸之乡”农忙，周末暑假纷纷回农村帮母亲摘吴萸籽。只是大家的心情和两年前绝然不同，田间地头再没有两年前丰收的喜悦和欢快的笑语。因为两年前的秋天，也是吴萸满山时，勤劳的父亲却告别了他最钟情的菜园果园，永远闭上了双眼。一病辞尘离故土，全家落泪哭亲人。

父亲像如来佛祖，天生的慈眉善目。他身材伟岸，整天乐呵呵的，和蔼可亲。父亲成天像驴子，永远不知道累。父亲话不多，他什么活都干，什么苦都能吃。父亲在十三岁时我爷爷就病逝，伯伯在部队参军，从小与奶奶姑姑相依为命，成年后又在新疆当兵八年，在部队亲历了战友（我姑父）的牺牲和托孤之痛。因此，父亲特别注重亲情，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父亲白天出工晚上围湖造田、修水渠，姑姑家子女多，父亲便将自己种的一担担谷子，从省塘湾挑到20多公里开外接济姑姑家。他用瘦弱的肩膀挑起了一个大家庭的重担。在那个缺衣少食的年代，我们六个子女从来没有挨饿受冻，还坚持送我们读书。家的菜园果园里永远种着各种新鲜蔬菜和鲜果，每年喂两三头猪，上半年出栏两头卖钱贴补家用，另一头留着过年。洗年猪时，父亲会把儿子媳妇女儿女婿孙辈们全部招回家吃年猪肉，弄上一大桌吃得热气腾腾。饭后父母把猪肉、土鸡、 蔬菜、米、油分拣打好包给儿女们带回去。车子走了老远，父亲还站在马路边挥手。

父亲总特别温和，好像没有脾气。与母亲的脾气火爆形成鲜明的对比。母亲吩咐他做什么事都不会推辞。母亲嗓门粗，偶尔骂骂咧咧，父亲只是憨笑，从不还嘴。母亲在家是绝对的权力掌门人，她一辈子工夫看得起，只要看到父亲停下歇息，她就会安排事给父亲做，父亲总是乐呵呵地接受，毫无怨言。我们每次回家，父母亲自采摘很多新鲜的蔬菜和平时舍不得吃的腊肉腊鱼用来做一大桌子好菜，餐桌上一个劲地把好吃的往我们碗里夹，边吃边神采飞扬地给我们介绍他的菜园果园收成。

菜园果园是父亲的精神家园。农村分田到户后，父亲便率先引进种植了一种中药材吴萸树，听说这种中药材具有散寒止痛、疏肝下气和助阳止泻功效，具有很高的药用价值和经济价值。父亲每天早出晚归，精心培土剪枝施肥除草，把田间地头打理得齐齐整整。我们小时侯多子女读书需要钱，菜园果园种植收成是我们家的主要经济来源。我们长大后，菜园果园里的经济价植不重要了，它便是成了牵引我们常回家看看的纽带。春天，我们姊妹常带着孩子们去园里踏青赏花，满园的桃花梨花、姹紫嫣红。秋天，我们收获了硕果丰收的喜悦和一窜窜欢愉的笑声。

吴萸收获的季节，满山的昊萸树林好似一片绿的海洋，那窜窜似鸡冠花昊萸籽压满枝头，也许迎合秋的热烈，空气中散发着一种辛辣的味道。都说采摘的吴萸籽没有采摘的水果香甜，但它有散寒清火助阳神功。我们全副武装穿着防护服，戴着手套屁顛屁顛地跟着父母亲一起采摘。每当邻居们羡慕着我们开玩笑说四代人会把这片树林吃了的时侯，父亲总是笑得合不拢嘴。我们都在城市置了房子成了家，每次接两位老人去住，父亲总是说在城里住不惯。其实我知道，父亲是舍不下他的菜园果园。每次回家，如果大门上锁，去两个地方找包准，他们不是在果园就是在菜园。

前年中元节，也是昊萸满山的时侯，父亲收完最后一粒昊萸籽后倒下了，舍弃了他躬耕大半辈子的菜园果园。从此，孙儿们站在大门口喊破喉咙——大爹，再也无人应答，再也见不到祖孙双向来奔赴相拥的场景。

禾场堆满了新采摘的吴萸，那些陪伴父亲进进出出的锄头，孤零零地躺在墙角落里。天气预报今夜有雨，透过朦胧的泪眼，我似乎看到绵绵秋雨中未采下的吴萸籽在纷纷欲坠。

谨忆我的父亲

2023年中元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