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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叶一世界 晋祠公园与现代文明交接

2022-03-17 09:54:37 四川经济日报

来到山西太原的晋祠公园大门,穿过气势雄伟的牌楼,把牌楼上李世民楷书御制的“晋祠”两个大字与自己的足迹珍藏在相机里,心怀庄严,就以为进了晋祠。其实不然。晋祠公园是新建的,免费供市民休闲。

晋祠从历史深处走来,带着晋王的故事和三千多年的风雨,透过晋祠公园与现代文明交接。交接“三晋”的前世今生,交接这片叫“晋”的大地的文明传承。每一位到过晋祠的人,都是这场交接盛典的参与者,也是它的见证人。非常有幸,我今天也成了这样的参与者和见证人。

一叶一世界。行走在晋祠公园宽阔的通道上,看到两旁由绿转黄的树叶,你会悠闲地想到历史:绿代表现代与朝气,黄代表过去与沉淀,绿与黄的更替都在转眼之间,世界上没有永恒。

见到唐园,自然会想到唐朝,想到贞观之治。可谁曾想到,一代开明之治,竟是由周成王时一个童稚的戏言开启的。历史就是这样,偶然与必然,都在一念之间。

晋祠公园里这组雕塑,谓之“龙兴晋阳”,群雄合一,神指盛唐。乍一看,古铜色泽,以为久远,其实是在2003年,太原建城2500年之际才新建的。久远的是其所呈现的历史,将群雄集于一框,是对复杂历史的在场再现。群雄的中心人物唐太宗李世民自不待说,他身边的勋臣长孙无忌、尉迟敬德、魏征、李勣、马周等,哪一位不是盛唐辉煌光芒中的耀眼之星。这组群雕反映了李世民进军太原的历史及与晋祠的不解渊源。

隋唐的更替属历史必然或偶然,它与唐太宗李世民无关,又有关。它与历史上许多朝代的兴衰成败、江山更替具有同样的规律可循:根本的原因在于自己内部而非外部。在国泰民安、丰衣足食治下,谁愿大逆不道、揭竿而起,去违反传统纲常理道?唐李之家起事也不例外。

谁不知道受儒家忠孝思想影响深厚的李家,曾为护隋立下汗马功劳。遥想大业十一年(615年),隋炀帝在雁门被突厥包围,四面楚歌,几成瓮中之鳖,俯首待擒。要不是李世民响应招募去救援,向屯卫将军云定兴敬献锦囊妙计,虚张旗鼓,让突厥骑兵飞马报告始毕可汗“隋朝大军已到”,而自动放弃进攻,遁逃无形,哪有隋后来两年的苟延残喘。 是的,解围的隋朝,仅仅苟延残喘了两年。

“呼啦啦如大厦倾,昏惨惨似灯将尽”。到了义宁元年(617年),隋朝就命运归终,走到了历史尽头。心怀大略的李世民不能再无动于衷了,不得不暗中图谋起义。事实上,没有李世民,也可能有张世民、王世民等萌生同样的图谋。一个气数已尽的王朝,早已为自己创造了掘墓人,处处都有滋生谋反之士的土壤,李世民不过是顺天承命,在特殊的时期做了一件特殊的事。

于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必先苦其心智,劳其筋骨,增益其所不能。李世民常常降低身份,推崇士人,供养门客,群侠大盗,没有一个不愿为其效死尽力。当一切准备就绪,曾经竭尽全力救隋于垒卵的李世民,开始鼓动父亲李渊起兵反隋。于是,历史的聚光灯集中于晋,于是,晋阳起兵成为“三晋”最辉煌的历史。

这种辉煌,不仅在于李世民率领的大军很快攻打下西河并颁布政令,更在于起义大军攻打贾胡堡,遭遇隋将宋老生精兵两万屯扎霍邑顽强抗拒,加之久雨粮尽,李渊与裴寂议论思退,暂回太原以后再谋的关键时刻,李世民冒险呈词、晓之利害,力挽狂澜,才有了李渊的幡然醒悟;李世民兵临城下,激宋出师,宋老生的出师大败,弃城而逃,命丧城头。

眼前的唐园或“龙兴晋阳”群雕,还有没有要向我讲述的关于晋阳的故事?我问。得到的回答是,有,有,多着哩。不信,你就进入晋祠,听它讲述。不仅“三宝”(献殿、鱼沼飞梁、圣母殿)“三绝”(周柏、难老泉、泥塑彩绘),也不只古建筑、砖雕屏风、飞龙阁、长守厅、德隐斋、牡丹园和叠水广场。

晋祠作证,晋与唐的天缘,在西周之前就已缘起。面对晋祠,我们可以断定,在周成王姬诵封胞弟姬虞于唐、并称唐叔虞之前,冥冥之中,这方人文的血脉就把晋与唐结缘在一起了。他们只是在等待一个缘分,一个生根发芽、长出枝叶的时机。而那一片剪成圭状的梧桐薄叶和“桐”“唐”音的晋语方言,只不过是因缘相遇的界碑,而真正精神根源乃是晋人的诚信基因——不仅有“天子无戏言”,还有“民无信不立”。否则,就没有唐叔虞被封唐诸侯时的“礼成之,乐颂之”。谁能怀疑,这里的礼乐之颂是一种礼仪,更是晋人的价值立存,它以庆颂册封的形式笃定注册,是要昭示后人,天下家国,何为立足之本!

建筑是凝固的历史。纪念唐姬虞而建的晋祠只是个符号,承载三晋历史人文才是实质。事实上,不仅晋祠,这里的昊天神祠、东岳祠、七贤祠、公输子祠、子乔祠、王琼祠、三圣祠,还有众多的阁、楼、塔、亭、台、轩、照壁等等,无不具有同样的历史人文属

在晋祠,我处处触摸到晋的气息。简直令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一进入晋祠,就仿佛进入一个古建筑博物馆,不知目光该在殷商停留,还是在唐宋注目,当然明清也没有理由忽略。唯一安慰是尽量多看,不尽兴,可择时再来,就像这十字桥。我理解,眼前的十字桥代表一种开阔宽广。人们常说,在十字路口是需要选择的,且任意一个选择都关系未来方向。桥架在河上,渡人到对岸,十字加桥,似乎表明这种选择事关重大,甚至连着生死存亡。

于是我猜测,当年修建这桥的人,肯定不是宋徽宗,但一定与宋的兴衰及宋徽宗有关。你看宋徽宗即位不久,即沉迷于声色犬马、器物玩好,甚至命宦官童贯在苏州、杭州设置造作局,大量收集动物牙、角、犀与植物竹、木藤及金银玉物等,每天命各色工匠数千,制作各种精致细巧工艺进献宫中,百姓苦不堪言。蔡京为相后,为了进一步打击向太后听政期间台谏弹劾自己的元祐旧臣及同情者,唆使宋徽宗对元符三年(1100)大臣所上章疏一一清理,并对上书人列分七等,进行打击报复,甚至连原来蔡京幕僚、蔡京为相后不愿投靠附和他的黄庭坚,亦被除名编管。如此昏君奸臣,国之危怠,犹如十字路口。

十字桥既是一种忧虑,又是一种祈盼。汾河的水不舍昼夜,汩汩流淌,承载着晋人的喜怒哀乐。十字桥建在晋祠圣母殿前,是一种神圣,更是一种母仪——多难的三晋大地,需要国泰民安、安居乐业,水深火热的三晋百姓需要拯救;34根铁青八角石,代表着这里的各族儿女皆以晋为家,以人为本。它既支撑桥,也支撑晋人的希望;鱼沼飞梁,柏木斗拱与纵横木梁连接,加汉白玉栏杆、方砖铺面,将汾河两岸连接,南来北往、东去西行。

十字桥构造奇巧,建造坚实,历千年而不朽,它是晋人的桥,是晋人的精神图腾。家国唯上,终于,晋人在十字路口没有迷茫,也没有选择错误,就这样坚持沿着自己的方向坚定地走,从东汉走到南北朝,再走过唐宋元明清,直至走到今天,朝代轮回,不变为晋。

我总认为乾隆年间的杨二酉手书的“水镜台”,并不是一时兴起,就像我们现在许多旅游景区那些附庸风雅之人;杨二酉能从《前汉书 · 韩安国传》中发现摄取“清水名镜不可以形逃”,一定是悟透了历史并深谙晋之文化的。治国安邦,可不是演戏,不能像唐王对待乘龙快婿酒后造次的宽容笑曰:“不痴不聋,不作阿家翁。儿女琐屑事,何必问?”为了谨记走过的路、经历的选择,晋祠里的水镜台正是谨记了晋之先祖唐太宗的至理古训:“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古为镜,可以知兴替”,及“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惟妙惟肖地诠释了水与镜的社会哲学。

望着水镜台上部的单檐卷棚顶、背面上半的重檐歇山顶、左右两侧连通走廊、飞檐八角及周围的石栏杆,曾经在这里一代代上演的各类地方戏,无不浸润着晋的血脉。此刻,站在水镜台前,我不知道该从哪一出戏看起。我驾驭着历史的神舟,遨游于晋戏的舞台,希望从某一个曲目中寻找到晋之精神

从山西蒲州、陕西同州、河南陕州一带的北杂剧演变出的“蒲州梆子”,到晋中、晋北、晋东南等地的土戏逐步演变成的中路梆子、北路梆子、上党梆子,再到山西民间赛戏中的“对台戏”;从晋北道情、洪洞道情、临县道情、永济道情,到曲沃碗碗腔、孝义碗碗腔、二人台、小花戏、繁峙蹦蹦、耍孩儿、凤台小戏、蛤蟆翁、拉活戏、跳戏、东线腔、上党皮簧等等。我发现这些表演,都是水镜台的精神显形。谁能否认,从《打金枝》、《临潼山》、《乾坤带》,到《沙陀国》、《战宛城》、《白水滩》,再到《金水桥》、《火焰驹》、《梵王宫》,每一个曲目、每一个剧情、每一段唱词,讲述的都是晋人故事,都是浓缩的晋人历史。庙堂与江湖,原理都一样。

世界就是一出演不完的大戏,演戏的、看戏的、评戏的、判戏的,从来就不是一个本子。就像十字桥西南隅那尊铁人的命运。他本来对摆渡船家说了一句大实话:“能渡过我(铁人)一个人就算你有能耐啦。”可却因真话而违背了圣母戒律,被罚将其脚趾连砍三刀,留下终身残疾。正如台柱上的那副对联所云:

笙歌韵管弦,皆是写炎凉世态;艳质回风雪,罔非传冷暖人情。

三晋在发展,时代在变迁。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大戏,一台戏有一台戏的情节、故事和主角。唯一不变的看客,是树,晋祠里的古树,它们也是晋祠三千年笃定不移的庇护神。树主要是周柏、唐槐,而周柏又有若干个族系,诸如撑天柏、螺旋柏、侧生柏等; 槐则有隋槐、唐槐等。树以朝代而名,本身就说明资历的重量。资历深了,见的风雨自然多。就说眼前这棵被称为“晋祠三绝”之一的周柏吧,据专家测定已有2991年的树龄,比太原的年龄还多了整整500年。你说,这周柏经历了多少风雨。虬枝峥嵘,疏影横斜为其形;古朴苍劲,盘曲老道为其神。形神融合,呈现出来的便是历久弥坚,大道霜换,自带法力。

晋祠是晋人的精神图腾。于是我就想,晋人格里的重乡恋家、稳慎持重、坚守笃定、善良淳朴,是不是与这古树有关呢?或者说是这晋祠古树的秉,浸润出了晋人的格,还是长久以往,晋人的秉影响了晋祠古树的格,或二者皆有。面对晋祠,我肃然起敬!众人皆过客,周柏为主;世事皆浮云,晋祠为山。一祠为晋,晋傲天下。

标签: 晋祠公园 现代文明 乾隆年间 晋之文化 精神图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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